“奶奶奶奶，你看我做得则么样？”
黑色短发的小女孩，扎着两根短短的小辫，轻快地跑到了一位正在往桌上摆放着碗筷的老妇人的身边，展示着手中根茎看起来有些歪斜的康乃馨。
“哦？这是小雪用纸自己做的吗？做得真好！”
妇人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她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
“嗯，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我要把它送给妈妈，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爸爸妈妈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噢，很快就会到家了。”
“嗯！那我来帮奶奶一起理桌子！”
“那可以麻烦小雪把橱柜上的纸杯子和椰奶拿过来吗？”
“嗯！”
在妇人温柔的注视下，她双手捧着椰奶的饮料瓶和叠在一起的四个纸杯子，放到了桌上，然后一个纸杯一个纸杯地摆好在碗筷的右边。
“奶奶，摆好了。”
“嗯，小雪真乖。”
妇人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放着仙侠剧。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你冷漠的表情，会让我伤心……”
女孩轻轻地跟着电视的声音哼唱着。
“小雪，你很喜欢他吗？”
妇人指着电视里一边将脚翘在窗台上，一边流着泪的男人。
“嗯！”
“小雪喜欢他哪一点呢？”
“他法术很厉害，可以保护别人，就像爸爸和荀风哥哥一样！”
“噢？那小雪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爸爸多一点？”
“爸爸！”
女孩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答案。
“那荀风哥哥和他呢？”
女孩皱着眉头支吾了一会，还是给出了答案。
“荀风哥哥吧。”
“哦？可是小雪都没有见过他吧。”
“但是妈妈一直和我说他是英雄，他救了妈妈和我，而且妈妈说得肯定没错。”
荀风是英雄，女孩从小就被母亲这么告诉了。
那天女孩并没有等回自己的父母，只等到了警察的电话，和医院的死亡通知书。
“都是假的……”
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头发留长了一些的女孩子小声地低语着，将不会凋零的，只是根茎有些歪斜的康乃馨放在墓碑前。
变得不再笑了的奶奶，原本当做朋友却都转头一起欺负自己的同学，还有葬礼上那些冷漠甚至在冷嘲热讽父亲是因为娶了母亲才出了车祸的人。
“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英雄，所谓的英雄都是人编造出来的，父亲没有能救下母亲，荀风也没有出现来拯救她和她的父母，一切都是假的，就和那个电视剧里的法术一样，根本就不存在。
“抱歉，可以稍微让一下吗？”
一个背着黑色的牛津布袋，与这里格格不入年轻男人闯入了她的视野，她愣愣地往一旁退开了半步，看着他将手中的一支花瓣末端已经有些发黑了的康乃馨放到了纸花的旁边。
然后他将布袋放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棕黄色的，对于贝斯来说过于朴素的贝斯，然后毫不在意地就坐在脏兮兮的地面，旁若无人地弹奏了起来。
那声音很小，犹如雨后踏在铺满落叶的草地，却足够清楚地传入了女孩的耳中。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的旋律，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摆好了姿势，仿佛这里有着一架钢琴般，跟着他的旋律舞动着手指。
然而他们的“共奏”没能维持多久，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被几个胳膊上别着黑布的中年人带了过来。
“喂！那个谁，墓园里不允许吉他！”
“就是说啊，这是在打扰死者的安宁！”
那几个人有了靠山，便立刻掏出了正论。
男人并没有和他们理论，而是将贝斯装进了袋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女孩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慌张地追了上去。
她追着他出了墓园，来到了大路上，想要问他，却开不了口。
“则么了？”
男人转过了身，看向追了自己一路的少女。
“那个，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在我父母的坟前……”
“只是母亲让我来献花而已，抱歉有些枯萎了。”
“不是，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在那里弹贝斯。”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罢了，对不起，假如打扰到你了的话。”
“不，那个，我觉得你弹得非常好，只是，只是……”
女孩的话没有说完，她哽咽着，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划下。
“啊，我……”
她慌张地用手去擦，却则么也擦不完。
一包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拿去用吧，这个纸巾的吸水性能还挺好的。”
男人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波动，女孩却感到异常的温暖。
“谢谢，这个纸巾的吸水性能真的很好。”
女孩终于止住了泪水。
“客气。”
男人接过瘪了一半的纸巾，转身走了几步，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走了回来。
“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吧，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了一支圆珠笔，在纸巾上写下了联系方式交到了女孩的手里，然后就背着贝斯离开了。
女孩看着纸巾上的联系方式，露出了这个月以来第一次的笑容，虽然非常的难看。
又过去了六年，当年的小女孩已经初长成了美丽动人的少女，每次快要撑不下去时，少女都会拿出已经有些破旧了的纸巾，只是一次也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不许你靠近他，你这个克死了父母的贱人。”
少女明明只是想和温柔的他道谢，却被当做了居心叵测的恶女，在一次又一次的生理和心理上的霸凌之后，她终于是支撑不下去了，她站在家里的座机旁，掏出了那张纸巾。
“原来是这样啊……”
少女笑出了声，那张她一直好好地保存着的纸巾上的字迹上，电话的数字已经模糊不清了，纸巾尸体的粉末飘扬在了空中。
都是假的，原来自己终究是没有救赎之道，英雄不会来拯救自己。
少女终于放弃了这个垃圾一样的人生。
少女已经做好了打算，她要留下遗书，将它定时公布到网上，然后从学校的楼顶一跃而下，以自己的死来报复那些恶意与欺凌。
“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抽空来参加家母的葬礼……”
在定好的日期的前一天，在陪奶奶出席的，她朋友追悼会上少女又一次遇见了那个男人，她就像是被困在洞窟之中的遇难者看见了纯白色的光亮一样追上了他。
只是在看到他的表情的一刹那，她便明白了，他放弃了，就和她一样。
“……我并不恨那些曾经欺凌过我的人……我死后请把我葬在母亲的墓旁，我的人生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所以处理完我和母亲的后事所剩余的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本市的红十字会……”
少女看完了他的遗书，下定了决心。
“请带上我一起。”
少女向着身处洞窟更深处的男人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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